造梦之路：「今 敏的故事」与「我们的记忆」
（一）
「尽管如此 也要画下去」
前些日子读了今 敏的《我的造梦之路》。
今 敏（1963-2010）一生留下四部长篇动画佳作。许多人说，红极一时的《盗梦空间》是用了《红辣椒》的灵感，不过我觉得，谁借鉴谁这种纠结其实没有太大必要。
今 敏作品的丰富意义，是不能简化为某个概念或手法的存在。他用一帧帧精致画面调度着多数真人电影都没有实现的奇幻场景变换与巧妙情节推动，很多瞬间我们被他设置的悬疑紧紧攫住无法喘息，也常常震颤于故事主线与支线里似乎永无穷尽的想象力。
也就是因为这样，我难以想象他和他的同伴们曾经居然是顶着经济与金钱压力去做这些伟大作品的。在我的观念里，优秀的产品应该是在优渥的环境里被充分打磨出来的，但今 敏笔下的诉说，似乎是一个与我想象截然相反的故事……
《我的造梦之路》 书摘 I
“啊——？！欺人太甚！”
非常无情的、令人痛苦的数字。虽然没有去问张数限制有我的错，但是不该事后补刀啊。精明的演出松尾先生曾判断过，《未麻的房间》至少需要三万张赛璐珞，这个推算完全说中了。
说到制作规模的差异，旁边制作中的《X》仅是做樱花飘散就有一万张。贫穷真讨厌。
回忆起贫穷，我想到了用的纸大小。通常以电视动画的作画用纸为标准，动画电影会使用更大的宽比例纸。纸的尺寸变大是为了在电影院的大银幕上放映时，让线条和上色的粗糙之处不明显。
《未麻的房间》是录影带作品，因此要用录影带作品用的、与制作电视动画时一样的小纸。正因为《未麻的房间》是录影带作品，很烦人，因为要在标准大小的作画用纸上下添加黑色遮罩，画面才会变为宽比例。
是因为这种播放形式才让画面变为宽屏，这种假装宽屏的行为叫作“贫穷宽屏”。这彻底是业界用语，是行话了——虽然，我拿到的构图设计用纸发票上清清楚楚地写着：
“贫穷宽屏”。
“难道这是正式名称？！”
好伤心。
但就在种种困窘与压迫里，今 敏依旧保持着乐观与清醒的头脑。他开通博客，书写对世间琐碎的认识，在这些絮语里，不无冷静到惊人的思考。
这些洞见放到如今的日本、中国，亚洲乃至全世界都是不过时的醒世恒言。
希望年轻人或垂老者都能读到。
世间所认为的“平凡地过日子”具体是什么啊？
“顺利地从大学毕业，在不用担心会破产的公司工作，然后找到一生的伴侣，共同敲响幸福之钟。周末开自家的车兜风或者旅行，几年后有了孩子，存了足够的钱后了却买房这一心愿，虽然还贷有点痛苦，但是拥有了被宠物和孩子所包围的、快乐的一家。老年时，家庭也安心幸福。”
虽然会有异见，但大体如此。人们所谓的“幸福”看上去应该就是这样吧。电视广告里不断播放着这些具体化的“幸福”，这是政府应该奖励、日本人应当追求的道路。只要不偏离这条道路，就会听到一个声音对你说：“没问题，继续吧。”有能够经常确认自己位置的指针，也有值得追求的样本，这样就可以安心了吧？
日本没有国民普遍信仰的宗教与意识形态，我认为这些“幸福”可能正是在经济快速发展形成的“习惯被驯养的方法”。国民齐心协力将其作为目标，形成安定的社会秩序，这就是“被驯养的方法”所强加的价值观。
这是信息造成的印随现象。我当时并不认为那是绝对的幸福，大脑理解了“只要做着喜欢的事情就是幸福”这又一仿佛借来的价值观，但是毫无疑问，内心深处被这政府推荐的幸福的价值观——偏离这道路即为不幸——划下了刻痕。
为幸福的模糊印象与现实中的自我之间的沟壑感到不安是自然的心理状态。反过来说，正因被它们束缚，我的大脑才意识到自己被多余的焦躁与不安所困扰。
但我不会善罢甘休。
扔掉吧。
（二）
关于今 敏动画电影作品的 那些记忆
未麻的部屋 Perfect Blue (1997)
『未麻的部屋』是今敏作为导演的处女作。
这部作品采用了快速的蒙太奇剪接，
模糊了梦想和现实的界线，
将希区柯克式的叙事风格将蓝色的恐惧感发挥到极致。
冰着手脚、瞠目结舌地看完
那是我看的第一部今 敏
无法想像原来日本动画可以做到如此地步千年女优 千年女優 (2001)
『千年女优』是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
女演员千代子爱上了一位政治逃犯。
然而真相是，当年的那个男人，
早在宪兵的折磨下死去。
千代子一生追逐的只是一个幻影，
而她自己似乎也明白这个事实。
影片的结尾是这样为我们解答的，
“我真正爱的是追逐他的旅程”。
为了那段奔跑所做的铺垫
现在想来才是最感人的
那些是一个女人追逐毕生所爱
所积累和付出的全部缘分和气力
是追逐的本身
而这份爱永不止息
东京教父 東京ゴッドファーザーズ (2003)
『东京教父』与今 敏以往的作品风格有些不同，
少了技术性的剪辑，多了动人的温情。
三个流浪汉和一个初生婴儿的故事，
在圣诞节的夜晚，
巧合和奇迹一个接一个地发生，
每个人心中的心结一个接一个地解开，
每个人都被救赎。
这是关于爱的故事。
今 敏最现实向的一部作品
甚至不像是出自其手
世事无常
造化弄人
圣诞夜里永远的温暖
红辣椒 パプリカ (2006)
『红辣椒』延续了今 敏一贯的风格，
游走于现实与梦境之间，
只不过几年的历练之后，
这一手法被运用地更加自如得当，
给观众带来一场视觉和脑力的双重盛宴。
今 敏的动画比原著精彩太多
绚丽多彩的背后更加夺目
系水（读者）：
关于今 敏的记忆有很多，我说说关于他的这几部作品的一些感受。
《未麻的部屋》将现实和幻想完美融合、切换自如。未麻、留美和me-mania三个人脑中的“完美未麻”的形象相互交织，而未麻戏中饰演的多重人格的杀人犯也暗示了现实。今敏灵活地使用镜像、散碎的剪辑给观众带来充满张力的戏剧效果。
《千年女优》里，最美的长达五分钟的蒙太奇。再一次的启程，千代子一路狂奔，一如当年的自己，过往生命的每一部戏、每一次为他追逐的瞬间都真实地唤起，清晰如昨。其实千代子又何尝不知自己追求一生的只是一个幻影。
《东京教父》里，“教父”既不指黑帮老大，也不指教堂里的神父，而正应像这部温暖的影片里所呈现的那样，是给予温暖和拯救的人。从这个角度来说，不管是金、阿花还是美由纪乃至那个小小的婴儿清子大概都是人间的教父吧？ 这部作品是今 敏作品里我最喜欢的一部。
《红辣椒》是今 敏改编筒井康隆《梦侦探》的作品，其没有因自己的改编丢弃原作的特色：惊人的想象力，环环相扣的情节，现实梦境的穿梭。这不再只是筒井康隆的《梦侦探》，更是烙上了今 敏特色的《红辣椒》。
汪金卫（首届风影年度盘点评委/影迷）：
第一次看今 敏电影是刚上大学时。当时正逢今 敏先生猝然离世。
学校电影社团为纪念他，放了两部电影：《千年女优》和《东京教父》，以及短片《她的回忆》。《千年女优》给我带来令我双眼湿润的感动。难以忘记剧情，音乐，与剪辑。
后来把《未麻的部屋》《红辣椒》《妄想代理人》都看了，更加震撼。被今 敏先生的想象力，平泽进先生的音乐彻底折服。两年后我成为了电影社团的负责人，就放了《未麻的部屋》《红辣椒》两部影片。
再后来大学毕业来到北京，有幸参加今 敏主题讲座活动（第三届中国独立动画电影论坛之今敏），和今 敏老师丸山正雄老爷子和今 敏遗孀今京子女士有交流。再后来，有幸在北京电影节看了《红辣椒》胶片版大银幕。
虽然电影看过好几遍，原声音乐更是反复听了无数遍。但片头曲响起的一刻，还是忍不住激动得潸然泪下。
伪造觋（读者）：最爱的他的作品是红辣椒，欢快的音乐像梦一样欢快，对女主角一见倾心。
枝叶不语（读者）：今 敏的记忆，最喜欢的还是《红辣椒》。现实和梦境的交替，让我时常反思那些确信无疑的事，现实真的是现实？梦境真的是梦境？
关于今 敏，你又有什么记忆呢？